不過是條馬路-2004-07-11

剛上來台北時,我們寄宿在母親的二姐家,不記得當時父親從事的是什麼工作,舉家北上人生地不熟的,只記得母親當時在家裡幫阿姨打理家務事,看管阿姨的三個小孩,還有我們四個小蘿蔔頭。

當時我們都還小,有一次母親不知因何細故責備了小表姐,小表姐傲慢的小小心理氣憤不平,認為母親有什麼資格可管她。

在盛怒之下泣不成聲的脫口而出:「你們走啦!不要住我們家啦!我媽都沒打我!妳憑什麼打我!!!」

後來,我們真的離開了。至於,離開的真正原因是什麼,我至今仍不明白!

謝辭了讓我們暫時委身的阿姨姨丈後,我們緩緩的下樓,乘上我們當時的交通工具「三輪車」,父親駕駛著三輪車載著一家六口,還有些微薄的家當,在天未破曉的清晨。

小表姐與小表哥們蹲在陽台上的欄杆,倚望著在三輪車上的我們,小表姐將手伸出欄杆的縫隙哭著:「你們不要走啦......」

不知道小表姐是懊悔她先前的無禮?還是沒想到她的童言童語竟成真呢?淚水沾溼了她稚嫩臉龐,幽隱的光線照不亮我小小心靈下的疑惑。「再見!」我不捨的揮手跟小表姐道別,在三輪車巔跛搖晃的行進下,我不停的回頭望著,小表姐的視線不曾離開過,眼眶,依舊是紅的。就這樣,我們緩緩的邁向下一個居住地,樹林浮州橋下的搭建小木屋。

母親在住處對面一間收購五金廢鐵的中盤商老闆那兒幫傭,除了工作之外,還兼任煮飯打掃。老闆是個很好的人,每每有什麼吃的、用的,都會大方的贈與我們,也很疼我們這些小孩子,有時也會要母親多煮一點飯菜,好讓我們過去他那裡吃飯。

母親在工作之時,總是將我帶在身邊,當時的我總是在一堆又一堆的廢鐵髒亂中跳來跳去。母親當時曾很感慨地對我說:「你們要乖、要聽話,要好好唸書,不要像爸爸媽媽一樣,只能靠做苦力賺錢來過生活,妳看媽媽的手,雖然受傷了,一樣要工作,傷口爛了還是要做。乖~~聽話!不要再玩了,這裡很髒,受傷了是會感染的!」

其實,對於一個唸幼稚園的小孩來說,能理解多少蘊藏在慨然言語下的含意?但不知為什麼,當時的我對於父母所說的話總是謹記在心,因為,我們是密不可分的生命共同體!

後來,浮洲橋下不能住了,因為樹林鎮〔現升格為樹林市,當時是樹林鎮〕下令要拆除橋下〝免費寄居〞的搭建房子,所以我們搬到離浮州橋不遠的許厝。三合院的低瓦平房,我們是租賃其中一邊的一房一廳一廚,浴室還是父親另外做的,我們全家就擠在一張床上。

那時在住處的對面巷子唸幼稚園大班,基於對新環境的好奇,而忘情專心的瀏覽學校展覽的小朋友作品,不小心重重的撞了門一下;一位老師看見了我:「你怎麼沒跟上放學隊伍!!」早已痛的說不出話的我,心裡還委屈著老師為什麼這麼凶:「為了你一個還要專程帶你回去!!」

其實,不過是過一條馬路而已,更何況老師也真的只把我帶過馬路,接著就叫我自己走回家。可我當時不明白老師的忿怒情緒究來何因?

穿著圍兜兜,背著校園的黃色小書包,我的心情可沒這麼鮮艷、這麼可愛。

心裡好難過,眼眶噙著淚,在進門之前,仍是告訴自己,要快樂的進門,因為不久前發生的事,讓小小年紀的我覺得既難過又丟臉。

原來,小時候的我竟然就有著這麼強烈的自尊心,隱藏在我內心最深處的潛在性格,是不輕言,更不會輕易的表露在外!

於是,在門外,我咧嘴一笑,跳進家裡大門,大聲的說:「媽!我回來了!」〔台語〕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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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Fiona Che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